石斛大俠的部落格

        民國初年，有一晚清落第秀才，姓孫，年齡已六十好幾。

孫秀才當初因到省城考舉人落榜，過一陣子，盤纏用罄，只好到離省城遠一些的地方，尋個山腳下，搭棚住下。

每到夜裡，就出門到處偷東西。但孫秀才「嚴以律己」，立下「三不偷 」的規矩 :一不偷金銀珠寶;;二不偷歷代寶物 ;三不偷幹活用的牲畜。

這三不偷的原則，附近村鎮百姓大都聽過，所以也不怕他夜裡到家來「巡幸」。

這一日夜裡，孫秀才來到大戶人家西門員外莊院，四處巡查一番，見無物可偷，便悄悄推開西門員外的書房，踏步進去。

這西門員外讀書不多，老寫錯字。卻愛炫耀自己學問。書房裡文房四寶精緻，書架上書籍浩如煙海。

孫秀才湊近，借著微弱燈籠的餘光，從右邊看了過去，卻見左方盡頭牆上貼著一幅字。

孫秀才靠上去一覷，只見紙上大書 :「我知犀早君欠錢，書齊唯有書千卷。任君挑去無歸欺，下回小心有噁犬。」

孫秀才看了不禁大笑，找來筆墨，援筆往那『犀」字一塗，在旁寫一『遲』字 ; 『齊』字一塗，在旁寫一『齋』字 ; 往 『欺』字一塗，在旁寫一『期』字 ; 又塗掉『噁』字，在旁寫一『惡』字。

孫秀才改完西門員外的錯字，心想 : 我也戲耍他一番。大筆如椽，在牆壁上寫道 : 「謝君『增』我書一卷，挑來選去無佳『眷』。權且借走『木許』傳，宋江『秤』帝便歸還！」

孫秀才故意把 贈 字 寫成 增 字 ;把 卷 字寫成 眷 字 ;把『水滸傳』寫成 『木許傳』  ;把 稱字寫為 秤字。寫完投筆於地，揣著一卷水滸傳便走人。

孫秀才的「權且借走水滸傳，宋江稱帝便歸還。」其意是不還了，因水滸傳中宋江並未稱帝，而是接受招安。

孫秀才離開西門員外家，天象變得雲淡風輕，月兒增輝，瑩瑩月光下，尋到一處茅屋，茅草蓋的頂，竹片混泥的牆。

孫秀才見屋子門未關，便大踏步踏將進去。只見屋中一片草堆上躺著一個鬚眉皆白的老翁，滿面皺紋，一條皤皤長辮圍在胸前，酣聲如雷。看來八十有幾了。

孫秀才環顧四周，但見北牆上掛著一把劍，劍鞘斑駁點點，三尺來長。孫秀才心道 : 這把劍拿來削甘蔗倒是合用。

正思忖間，突然鄰家狗吠起來，吠聲兇惡。

那老翁被狗吠聲驚醒，見屋裡站著一個人，不禁毫毛直竪，坐起身上來，舌顫牙錯地問道 :「你……你……是人……還是……鬼？」

「我是三不偷孫秀才！是人！」孫秀才哈哈答道。

老翁一聽，驚魂未定，道 :「原來是孫兄！」

「不敢！不敢！夤夜來訪多有得罪！」孫秀才謙遜道。

老翁問道 :「不知有何指教？」

孫秀才瞧著牆上那把劍，道 :「想借那劍使使！削削甘蔗！」

老翁急急搖手道 ;「別的東西倒無妨，這劍卻萬萬不可！」

「噢~卻是何故？」孫秀才問道。

老翁正色道 :「這劍乃是道光皇帝賜予老夫先祖的尚方寶劍，『上斬皇親國戚，下斬文武百官。』，老夫還想有一番作為，為民請命，這劍該用來斬貪官汙吏！哪能拿去削甘蔗？如此有辱聖上！」

「哈哈！做你的春秋大夢！你倒比華山陳搏還能睡，一睡數年。現下已是民國時代，皇帝早退位了，你這尚方寶劍頂個屁用啊！」孫秀才數落道。

「此話當真！只聽說張勳大帥率兵入京勤王，皇上復辟了！」老翁疑惑地道。

孫秀才哈哈大笑，道 :「復個屁啊～張勳幾千兵馬，被那國民黨軍一頓炮轟，個個屁滾尿流！爭先恐後逃之夭夭。還復個屁啊～你這老傢伙當真迂腐透頂，不辨菽麥啊！」

老翁存疑道 :「有這等事？！你不會是忽悠我，只想要這把劍吧？！」

「告訴你，溥儀皇帝早被馮玉祥將軍趕出紫禁城了！現在下落不明！你這尚方寶劍等同破銅爛鐵！」孫秀才酸他道。

孫秀才見老翁仍然不全信他的話，便道 :「現在村子裡十個有八個不留辮子的，當官,當兵的沒有一個穿長袍馬褂的！你沒見到嗎？！」

老翁聽到此節，閉目一回憶，確實如此，便嘆了一聲，說道 :「這尚方寶劍你拿去找個種甘蔗的賣了！但要回我一半錢！」

「這當然，我從來光明磊落，不會佔人便宜的！」孫秀才說完，取了劍揚長而去。

孫秀才走後，老翁只感到一陣的無奈，嘆世事變遷之快如白駒過隙。於是吟詩一首，聊以自嘲。「尚方寶劍賜先人，幾代百年未斬人。今日時勢卻丕變，只好去斬甘蔗園。」吟畢 ，又入睡。

【筆者注】"忽悠" 等同「欺騙 戲弄」之意。"不辨菽麥"成語，"菽"指 豆子 ; 麥 指 麥子。連豆子和麥子都分不清楚，比喻是「傻子」。"陳搏"是宋朝初期的道教名人。主張以睡眠休養生息，時常一睡數天。著有《河洛理數》《神相全編》……等書。